距离巴瑞安离开不过短短数日,不安定的氛围就在特奥卡奥城邦内迅速弥散。

    强匪之邦本就无视法度,现又失去绝对力量的压制,混乱与冲突摆脱了束缚,处处丛生。

    为了在巴瑞安归来前维持局面稳定,避免与外界冲突,莉蒂丝归还了此前交易中欧西埃送来的奴隶,并中止了所有的攻击和抢掠行为。

    可惜,作为领导者,莉蒂丝的火候远远不够。她既没有巴瑞安恣意生杀予夺的决断,又没有恐怖摄人的实力,即便人人都知道她是暂代着巴瑞安的位置,仍不会对她心悦诚服。没有巴瑞安的特奥卡奥无法自导产生稳定的架构和秩序,以往依靠求生本能自寻规则的生存环境明显地变化着。

    谣言是一切混乱的起点。潜藏在特邦的暗流分子借势散布着各种类型,各种版本的流言:什么欧城和拉都正筹划联合剿灭特邦、西行队伍已全部葬身于魔森长廊、禁海怪物散播的瘟疫即将大流行等等。总之,动荡的气氛从特奥卡奥街角巷尾蔓延开去。

    嚣张跋扈的唐古兄妹也不闲着,趁此时机轻松地拉帮结派,聚集起越来越多的拥趸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在城门塔楼上,目送着弟弟凡丘率领着欧西埃的空艇运走作为奴隶的伯泰族人后,莉蒂丝穿过柱碑广场,返回到煞气腾腾的大殿,代表当下特奥卡奥最高战力的头领们正等着她。

    “你架子真是越来越大,让我们好等!”早已坐不住的古尕娜站起身来,怒气冲冲地把紫金权杖敲向地面。

    莉蒂丝不予理会,“闪空术”跃至王座,优雅地坐下:“你召集大家,想干嘛?”

    古尕娜回身恨恨地看向王座,刚才莉蒂丝的行为简直就是对她的挑衅:“该问你想干嘛?你凭什么私自放走地牢的奴隶?”

    “你们俩藏的那些男宠女宠还不够玩吗?”莉蒂丝讥讽回道。

    唐帕尴尬地瞧向古尕娜。

    “总而言之,你破坏了规矩!”

    “古尕娜,你年纪不大,记性不行啊,现在特邦由我做主。”

    本来今天来就准备好撕破脸皮的,古尕娜也没什么好客气的,狂张地说道:“这位置,我觉得你不配!”

    原来今天那位是故意来找茬的。莉蒂丝看了看座下的马里考和哈坦,语带戏谑地说着:“不满意的话,你现在大可以自己去把奴隶追回来,兴许还来得及。”

    听得此话,古尕娜的气真不打一处来:“好!不管这个。但你又凭什么限制我们去‘打猎’?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大家就窝在城里,坐吃山空?”古尕娜的质问切中要害。

    放任帮众“打猎”,莉蒂丝担心类似“坠星滩事件”再次出现,会被他人找到破坏约定的借口,这是当下她无法应对的状况。不去“打猎”,放纵无度的棘轮滚了十多年,地窖的存货,又够帮众们挥霍多久呢?她属实左右为难:“可你要知道,眼下最强的势力是欧西埃,至少也要等王回来……”

    “要是王回不来呢!”

    “臭婊子,你说什么?”听闻此话的哈坦坐不住了,怒吼着轰然拍桌而起,立马又俯身下去查看台面是否有裂痕,往事心有余悸。他的暴吼,着实让唐古兄妹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我也觉得王不在,少出去惹事,现在其实蛮好的。”总是慢一拍的唐帕懦懦地凑在古尕娜耳边劝说道。

    “闭嘴,废物!”古尕娜甩过权杖,敲了唐帕一脑袋,又转向莉蒂丝挑衅地说道,“你要是怕,就不配留着这儿!”

    “你等一下!”古尕娜急忙叫住深感无趣起身要走的马里考,“我不是说你。”

    “没工夫陪你们瞎扯。”混迹在特邦多年,马里考早已不再是从前的热血少年,我行我素的风格越来越像巴瑞安。刚才无聊地听了半天,这次集会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,至于最后谁当特邦的主事人,他完全不在乎,又何必待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马上就好。”古尕娜深知那人可不好惹。

    莉蒂丝不想多做无谓纠缠,也认真起来:“开门见山的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很简单,我觉得你该交出主事人的位置。”古尕娜的权杖指着王座,“雨果博士根本找不到人,就我们五个,重新选过。”

    短暂等待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没有给出反应,古尕娜率先自说自话地说道:“好,都不说话,就当大家默认同意了。我和唐帕选我!”

    唐帕看到古尕娜怒目圆睁地盯着自己,也不敢发声,只能在心里暗自嘀咕:你奶奶滴,我还没选呢。

    莉蒂丝依然没有作声。

    “我听吾王的,吾王说过什么,就是什么。”哈坦即便觉得莉蒂丝实有欠缺,也绝对忠诚于巴瑞安留下的命令。

    “好吧,就算二比二。”古尕娜向马里考问道,“你呢?”

    背起剑装的马里考已走出半个大殿。

    “那小子也太嚣张了吧。真以为我们怕你?”唐帕握起自己的银色权杖指着马里考。还未等唐帕发难,忽然“唰”的一下,马里考已似闪电般抵在古尕娜跟前。齐齐出鞘的七把神兵,剑尖精准地顶着唐古兄妹的眼珠、咽喉、心口几处要害,仅隔着发丝的距离,兵刃的寒气阵阵渗入肤下,吓出两人一身的鸡皮疙瘩。

    “你们搞什么都与我无关,懂吗?”说完,马里考撤回身形,直到步出大殿,七把神兵才陆续飞回剑装。只苦了唐古兄妹,僵僵地直着半天,虚汗滴淌,大气都不敢喘,生怕任何微小的动作也会触发致命的后果。

    “活该!”哈坦大笑,跟着离去,结束了一场荒谬的闹剧。

    “我们没完。”古尕娜喘着大气,怨愤地朝向王座上蔑笑着的莉蒂丝,白折腾半天,反倒让自己虚惊一场,这气又得撒到唐帕身上,“走!”所谓一计不成,又生一计。既然谈判的方式达不到目的,古尕娜决意冒下险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。

    莉蒂丝独自登上露台,身边没有巴瑞安,她确实看见下方无所事事,或扎堆或流走的帮众们望来的眼神都已不同。城还是那座城,人还是那些人,但随风而来的感觉却大不一样,每个魑魅魍魉都涌动出异于往日的欲念狰容。素来火爆的死沙斗场,也因为缺乏新鲜感日渐萧凉,特邦正在流失它原有的灵魂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当晚,当莉蒂丝返回住处时,警觉到周围异于往日的肃清,过分的安静,方圆百米内空无一人。果然,才推门,就有紫白两道光芒从屋内射杀出来。

    靠“闪空”术及时躲过攻击后,莉蒂丝向着杀意浓浓的唐古兄妹说道:“看来你们是真的很讨厌我。”

    古尕娜猖獗地回道:“今日之后,再无妖姬!”

    “杀了我,王回来你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别搞笑了,他会在乎这些?就算问,我也有一万种说法。”古尕娜故意提高声调,扬起令人厌恶的得意,“怎么说,我也是他的女人。”

    莉蒂丝闻听只觉得好笑,换在十多年前,看到赤身露体的古尕娜从巴瑞安房中出来,她确是心如针扎。时至今日,还想以此来激她,凸显的只能是幼稚:“你们有本事杀我吗?”

    “我们有两个!”

    同处特邦许久,大大小小的战斗历经无数,彼此之间都知根知底。妖姬的闪空固然诡谲,但再现时会有刹那停滞,在高手眼里就是致命弱点。古尕娜的计划很简单,和唐帕背对而立,让莉蒂丝无法从背后攻击,一旦唐帕银色权杖发出的白色炫光将其击昏,自己紫金权杖射出的紫色幽光就能绝对操控住莉蒂丝,成为牵线木偶,到时候想怎么弄死她都行。

    莉蒂丝自然也了解两柄权杖的威力,不敢丝毫怠慢放松,做足十二万分的防备,唐帕打出的第一道炫光就被她完美躲开,再闪过几发攻击后,莉蒂丝便于房间内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人呢,怎么不见了?”唐帕既疑惑又慌张地说道,“她不会跑了吧?”

    “别管,继续打!”古尕娜警惕地环顾起四周,闪空的消失不该那么久,她也不信莉蒂丝会就此遁走。

    两人在房间内胡乱地攻击着,直到权杖的储能几乎耗尽才气喘吁吁地收手:“好香。”刚刚松懈下来的唐帕便闻到一缕致命幽香。

    “不好!”古尕娜反应极快,立刻拉着唐帕跳开数米外,已是来不及了。唐帕只觉得脖子上拂过凉意,鲜血便渗流而下。

    “完了完了完了,救命救命救命!”灌魔骨刃造成的伤口是无法愈合的。捂着伤口六神无主的唐帕恨不得立马给莉蒂丝下跪求饶。

    完全没想到莉蒂丝还有藏得如此深的隐身能力,古尕娜感到自己突然成为砧板上的肉,恨得咬咬切齿,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    莉蒂丝在两人的惧意下显出身形,从腰间刀鞘上摘下一颗嵌珠,扔给唐帕:“捏碎涂伤口上。”随后缓缓来到窗边,当着两人的面将灌魔骨刃置于房间内的一座小供坛之上,轻轻转动顶部旋珠,鲜血便从小型供坛内部的数个暗孔中涌出,直至淹没匕首。魔刃的魔力需要鲜血来供养。

    见两人还不走,莉蒂丝说道:“你们真想死在这儿?”

    “走啦,走啦。”得了便宜的唐帕催促着妹妹赶快离去。
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莉蒂丝再把正欲离去的两人叫住,“古尕娜,你们可以去‘打猎’,但最好不要去招惹欧西埃。”

    “呸!”古尕娜狠啐下一口,强作嚣张地表情,故意甩下一句话后愤然离去,“你少得意,别忘了我才是王的女人!”

    莉蒂丝无奈地摇摇头,真不知道古尕娜要把这谎言坚持多久。而莉蒂丝永远也不会料到,她未经深虑的一句话,解开了两头饿狼的约束,从而会提早引燃东部大陆剧变和特奥卡奥毁灭的导火索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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