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路杀出个程咬金,还是个精通三板斧的程咬金。

    阴仄仄的爪风当头落下,白衣诀不着痕迹地单脚发力,腾挪之间卸掉了大部分的攻击,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:“玩家白衣诀,您触发了新手教学中的招式教学……”

    白衣诀抬手屏蔽掉了系统没完没了的啰嗦,淡然地伸出一个手指,轻轻点在触发新手教学任务的鬼怪npc的眉间,“破。”

    世界仿佛静了一瞬,随即轰然炸响,那鬼怪如同青烟一般砰然消散。

    白衣诀愣了愣:居然是实力这么弱的怪……糟了,万一这任务断了怎么办?

    出了石压地狱的安谨文,兜兜转转到了煞气较轻的十六小狱,没多久也找到了相顾无语凝噎的一对短命鬼,只是她刚走近询问是否是徐满山和流月,两人竟二话不说直接动起手来,动作配合甚是默契直逼安谨文命门。

    安谨文突然发现自己在幽冥界走了一遭,该死的平等王和钟馗居然一个技能都没教,登时傻在了那,虽然靠着人体反应本能想要躲闪,却偏偏脚步凝滞,如同慢动作回放一般迟缓,眨眼间被徐满山和流月撸去一半的血。

    眼见那两人还要再来上一招,寒意浸人的鬼气几乎要贴上鼻尖,忽然只觉眼前白光一闪,那两道凌厉的鬼气当即被格挡在外,同时系统传来提示:“玩家一世难安,您触发了新手教学中的招式教学,由于您选择的出生点为幽冥界,下面即将开始幽冥攻击法术的教学。”

    安谨文听司落说过,这游戏20级以后就会有死亡惩罚,究竟是什么样的惩罚论坛上的一些内测玩家并没有透露具体内容,只是说为了增加游戏的真实性,死亡之后惩罚很重。既然事关性命,便绝不可以掉以轻心。

    银芒一闪,安谨文手中自动出现了一把绑定的匕首,莹莹如玉,触手温凉。她点开介绍,上面写着:白骨匕,攻击4,白骨委飞霜,零落从草莽。

    她将匕首拿在手中随意划了两下,说来奇怪,那匕首一沾到五个手指,手便不像自己了的似的,竟十分娴熟地将它在手掌间滴溜溜地转得飞快。

    眼前保护自己的白光渐渐淡去,她试着按照系统的指示端好架势,在指间感受着招式的形成。不过须臾,匕首便如同长了眼一般,嗖地一声向流月咽喉飞射而去。

    徐满山手慢一步,匕首堪堪被他拦在流月的喉前,锋利的刀尖割破了流月颈间的肌肤,没有血流出,只有青白的肉皮微微翻卷,甚是可怖。

    只是这招式仿佛带有一定的法力,即便是已然变作一缕幽魂,流月仍然被伤得气喘吁吁,看上去很是难受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你——!”徐满山眼中满是恨意,但似乎发现自己并不是安谨文的对手,便转而扶着心上人,狠狠地瞪着安谨文,“一世难安!我夫妻二人生前与你无仇,死后与你无怨,你为何与我们过不去?!”

    “呃……,”安谨文正好奇地打量手中的白骨匕首,听徐满山这么一问,蓦然有些发懵,“我要是说为了任务就必须跟你们俩过不去,你能听懂么?”

    她看了看一脸狐疑和警惕的徐满山,无奈地叹了口气,摇摇头自顾自地低语道,“果然听不懂……”

    她忽然想起,平等王所掌的阿鼻地狱,里面的罪鬼一般而言生前都是有所罪行才会关押至此,于是安谨文咳了咳,装模作样道:“你二人生前所犯何罪?”

    徐满山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,讷讷道:“我二人自杀身亡,连累亲生骨血不得降生,老母孤苦至死,故而被关押于血池地狱,受苦五百年。”

    安谨文道:“那现在你们被关了几年啊?”

    徐满山头埋得更低,半晌道:“刚满百年。”

    安谨文两手一拍,“这不就结了,我是抓你回去再关上三四百年的。”

    “鬼差大人万万不可!”徐满山听她这么一说,原本就铁青的鬼脸登时惨白一片,“我与流月此番逃出,并非为了我二人免遭血池地狱折磨之苦,而是想要替母亲赎罪,望她早日赎清罪过,再度转世为人!”

    呃……呃?!

    安谨文忽然觉得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,挠了挠头,“第一,你们两个并非想要越狱,对吧?”

    徐满山和流月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第二,简单点说就是你们两个想救徐老太太,对吧?”

    徐满山听她言语中对自己母亲颇为不敬,脸色顿时有些不快,但也僵着脖颈再次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第三,你母亲既然同在阿鼻地狱,说明她身上也有血债,对吧?那么问题来了,请问你母亲杀了谁?”

    安谨文想得明白,既然徐满山说出想要替母亲赎罪,证明这个任务的中心环节其实是徐母,而想要救徐母,助她赎清罪过,就只能先搞明白徐母究竟为何而下了地狱。

    “母亲她……”徐满山想起前尘往事,千言万语一时如鲠在喉。

    他身边一直沉默的流月见状呜咽出声,“鬼差大人,这都是我的错,我本不该对少爷心生爱慕,又、又珠胎暗结……胎儿惨死腹中,虽然是我一时想不开,但钟馗大人却说,夫人她也难逃罪责……所以……”

    安谨文点点头,“这么说,只要超度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可以了?”

    徐满山突然面露沉痛,鬼身一个摇晃,险些站立不稳,“鬼差大人,家母她……她身上的罪孽并非只是这一桩……若是那人魂归黄泉之后仍对家母心存怨恨,家母她即便赎清了罪孽,却也不能脱离苦海啊!”

    “啥?”安谨文一怔,“你是说徐老太条手上还有人命?”

    难言之隐被安谨文一语道破,徐满山七尺男儿顿时泪流满面,“家母出身书香门第,心高气傲。家父也是富贵出身,且生得面目俊朗,身姿卓秀。只是,只是他为人风流,在家中妻妾成群,母亲忍气吞声多次规劝,谁知家父竟变本加厉。我三岁那年,他又强行纳了母亲的贴身侍婢,梅香。母亲气不过,便前去找家父理论,谁知家父醉酒失态,当着一众妾侍的面,对母亲百般侮辱。家母一时冲动,便杀、杀了二人……”

    安谨文了然道:“懂了,她老人家谋杀亲夫,顺便还捎带上了背叛自己的侍女。也就是说要化解的血债除了你们俩的孩子,还得算上你那风流成性的老爹,和那个叫梅香的侍女喽!”

    流月摇了摇头,道:“并非如此,鬼差大人,我腹中胎儿尚未出世,并没有什么怨气,早已转世投胎为人去了。而老爷……少爷说,他是罪有应得。唯有梅香姑姑,本就是为老爷所迫,却被一直忠心伺候的夫人无辜迁怒而死,恐怕怨恨至深。所以只有找到梅香姑姑的冤魂,解开她的心结,夫人才有解脱的可能。”

    安谨文皱眉到:“那位梅香姑姑现在在哪?”

    徐满山似乎很是着急,语速陡然加快,“前几日我在血池地狱之底听闻两个鬼差议论,说是梅香的鬼魂怨念至今不散,又辗转得知了仇家的下落,恐怕要惹事端。不过多日,果然传出梅香逃了的消息,我与流月怕她对家母不利,这才也起了逃走的心思。梅香死了多年,如今早已走火入魔,心中只有复仇执念,若真的被她找到了家母,恐怕家母凶多吉少,就要魂飞魄散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”安谨文双手抱胸,问徐满山道:“徐老太太现在被关在哪?”

    他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:“石压地狱!”

    安谨文微微一愣,脑中一道白光闪过,“你是说,石压地狱里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太太?!”

    徐满山不解道:“难不成鬼差大人见过家母?”

    安谨文眼前突然闪现出白衣诀的身影,迟疑道,“他一个人应该能应付吧……哦,对了!”她忽然想起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,“话说明明都是阿鼻地狱中的罪鬼,怎么你们两个被设计得这么索然无味,除了一张紫了好青的脸,什么特色都没有……”

    徐满山:“……”

    流月:“……”

    留在石压地狱之中的白衣诀凝于半空的食指微微抖了抖,眼见那位不速之“鬼”的身影消失得干干净净,他觉得自己可能犯错误了。

    想起一世难安赏玩地狱罪鬼的恶趣味,直接杀了任务线索的自己也很有可能会遭到这般对待,一想到这,他顿时打了个寒颤。

    直到耳边听见“叮”地一声,”玩家白衣诀,您已制服恶鬼梅香,您与您队伍的所属成员一世难安成功触发的后续任务”

    白衣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系统的提示音犹如天籁。

    一大堆冗长的前情过后,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。其实这任务看起来繁琐,其实危险性并不高,归根结底不过是技能学习的引导任务罢了。

    不过是要满足徐满山、流月、梅香、徐母都在场的条件,然后看四个npc各诉悔意,最后的结果不过就是恩怨是非一朝解,奈何桥上忘三生。

    安谨文在虚空中点开自己的任务面板,任务的标题果然由黑色变为了金色,意味着任务完成可与去和那位钟馗大人交差了。她收起界面,看了看白衣诀,道:“谢了,没你这任务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,我先走了。”

    白衣诀无谓地摆了摆手,原本他打算的也不过是两个人做任务更快一些,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等级,无所谓谢与不谢。

    纤细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之内,甚至连个头都没回。

    只是他听着系统传来队伍解散提示的时候,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堵,随即好笑地摇了摇头,《苍域》做得再好,也不过是个游戏,而游戏里的他们不过是现实中的影子,影子所存在的世界,一切因果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缘分罢了——

    相遇过后便是曲终人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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